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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中大-新国大学术大讲堂”哲学专场成功举办

来源: 时间:2022-04-25 点击量:

通讯员:吴文卓 摄影:吴文卓 编辑:舒年春 责任编辑:廖晓炜 杨海斌

2022年4月15日晚19:00,“华中大-新国大学术大讲堂”js333金沙线路检测登录入口专场“《论语》中的自我观念”讲座顺利举行。本次讲座由新加坡国立大学中文系劳悦强教授在Zoom平台主讲,100余名师生参加。

劳悦强教授从怎么谈一个问题出发,指出谈问题要从“怎么与什么”这两方面入手。讲“自我观念”自然也是如此,一方面,关于怎么谈“自我”的问题,劳教授谈到,同样是研究中国哲学,华人学者的著述很少谈到“自我”,可是西方汉学家在做研究的时候却大谈“自我”,这是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值得探讨;另一方面,关于什么是“自我”的问题,劳教授指出他试图从《论语》本身来谈,如果《论语》中有“自我”观念的的话,那么《论语》中的“自我”应当如何理解呢?然后劳教授特别指出,我们不能在阅读《论语》之前就带着西方“self”的“眼镜”来看《论语》,而要从中国古人自身的语言和思考,来了解他们实际是怎么讲“自我”的。

劳教授认为:1)“自我”本身就是一个流动的观念,实际内涵不稳定,甚至因人而异;2)“自我”翻译自现代英文self,古英语(8世纪中叶-12世纪中叶)有不同的拼写方式:selfa,seolfa,siolf,siolfa,sylfa;3)中文的“自我”是一个近代的词汇,中国古代本土传统无之;4)佛教传入以后出现了变化,汉译佛经中就出现过“自我”这一说法,比如曹魏西域沙门白延译《佛说须赖经》:“须赖言:‘自我宿行不善,亦当受斯贫苦,以贪宝妄取,后困必甚。’”玄奘译《大般若波罗蜜多经》:“念机关之无主,触舟奚若?我无自我,谁复谁物?譬夫大浸稽空,而空无溺惧;積洿归泽,而泽無垢忿”。

劳教授引用《牛津大辞典》和《汉语大词典》中“自我”的词条来解释哲学意义上的self(“自我”)是什么意思。《牛津大辞典》中大体有以下5种解释:1)Theego(often identified with thesoul or mindas distinct from thebody);2)the subject of all that one does and experiences during one's existence;3.a true or enduringpersonal identity;4)a person as the object of introspection;5)that to which a person refers by singular first-person pronoun (as opposed to other persons or things)。劳教授指出,这其中第二、四、五三种解释在中国早期传统文本中可以找到相应的用例,第一种和第三种则没有。

《汉语大词典》中对“自我”大体有以下4种解释:1)指自己。清·谭嗣同《怪石歌》:“自我钦之若危岫,浊酒以爵歌以侑。”瞿秋白《赤都心史》三三:“有人既发展自我的个性,又能排除一切妨碍他的主观的困难而进取,屈伸自如,从容自在。”2)谓自己对自己。毛泽东《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问题》一:“这种教育工作是人民内部的自我教育工作,批评和自我批评的方法就是自我教育的基本方法。”3)自己肯定自己。《文选陆机(豪士赋》序》:“夫我之自我,智士犹婴其累,物之相物,昆虫皆有此情。”吕延济注:“自我谓自说己是,相物谓物皆相轻。”4)相偶;相依。自,犹相。宋苏轼《戏书乐天身心问答后》诗:“渊明形神自我,筑天身心相物。至于佛教所讲的“自我”,《汉语大词典》中并未涉及。通过对两大词典中释义的探讨,劳先生指出,《汉语大词典》中的释义和《牛津大辞典》中显然对应不上,我们在阅读中国古典文本的时候便不能简单地用西方的语言来套用。

劳教授认为,《论语》中自然是有人我、物我的分际的,那么这种人我、物我的分际,从语言上是如何分别的呢?劳教授指出,在《论语》中主要是涉及“吾”、“予”、“我”、“自”这四个人身代词,以及“身”、“躬”、“己”这三个名词。

首先,是《论语》中的”概念。劳先生指出,《论语》中“吾”和“予”都用作分句或句子的主语或宾语,指称的是句中说话人自己;“吾”和“予”又可用作所有格,指称说话人的一些属性或特征。在孔子时代,“予”好像已经是一个常用的第一人称代名词。不管说话人的身份和社会地位如何,人们一般都以“予”自称。比如《子路》篇中提到:“人之言曰:‘予无乐乎为君,唯其言而莫予违也。’”“予”的普遍使用似乎说明它并非是用来凸显说话人自己的特征的术语,而毋宁只是一个语法用语。作为一个语法用语,“予”跟“吾”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同,两者都是用以标识第一人称与第二、第三人称之间的区别。这么看来,“予”跟“吾”似乎互通,都只限于语法上的功能,并不具有任何哲学意义。

劳先生说,孔子讲“予”的时候也有例外,例如《卫灵公》中孔子问子贡:“赐也,女以为多学而识之者欤?”对曰:“然。非欤?”曰:“非也,予一以贯之。”“予”在此大概只是隐然有一种异乎外物及他人的个体意识,但却不一定指称孔子这个说话人的独特的自我。“予一人”这这个说法在《论语》出现过一次(《尧曰》:“虽有周亲,不如仁人。百姓有过,在予一人。”),可是在孔子以前的商周时代却早已经有了。这个说法很清楚地区划出个人的分际界限,换言之,也就是承认了个人作为一个独特个体的身份。在《尚书》《诗经》等书中,“予一人”中的“予”都指商王或周天子而言。即使在《论语》的孤例中,也不例外。说话人是儒家圣人尧帝,身份显然十分特殊。由于商王与周天子都是唯一能够与天沟通的人,并且在人间替天行道,因此,“予”的特殊身份意义就好像跟天有一定的关联,但这特殊的关联是个人自觉所致

劳教授认为,孔子对“予”字的使用好像有其异乎众人之处,他自称“予”的时候往往隐涵一种自我意识,且与“天”相关。“予”字在《论语》中在16章中出现了27次。其中,有16次据称乃出自孔子本人之口,而这些言谈都显示出孔子深刻地认识到他自己的独特个性和历史使命;在他的意识里,这种历史使命甚至还可能是他对天承担的使命。比如孔子受困于宋,桓魈设法要除掉他,而孔子却充满自信地宣称“天生德于予,桓魈其如予何”(《述而》)。此外,在孔子往见卫灵公的夫人南子,子路面露不悦之色。孔子于是向天发誓,说:“予所否者,天厌之!天厌之!”(《雍也》)。孔子如此的情绪激动是鲜见的,而在此,他自称“予”。颜回死,孔子伤恸之余,不禁痛哭大呼:“噫!天丧予!天丧予!”(《先进》)。在这两次挚诚的真情流露中,孔子都不期然地以“予”自称而同时又把他这个自我在精神上跟天贯通起来。

其次,是“我”这一概念。《说文解字》:“我,施身自谓也。”“我”是相对于他人和外物而言的。“我”在《论语》中出现45次,除了一次例外,其他的情况基本上都是作为第ー人称代名词使用。作为主格使用的时候,“我”是对说话人的指称;作为所有格使用的时候,“我”指称说话人的属性、特征以及他所引起的效果或作用。在这两方面,“我”跟“予”并无二致。但是,“予”字的使用只限于主格、宾格和所有格,而“我”字则还可以兼具宾格或与格的功能。“我”字还可以作反身代词使用(《述而》)。“我”字可以用作动词,指称个人的自我意识或自我思想(《子罕》:“子绝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我”字是《论语》书中最灵活的一个指称自己的用语,与其他的“吾”、“予”、“自”都不同,它可以指称第一人称的任何一个维度,既可以划界其肉体上的分际,又可以显示其心灵的景况。

劳教授指出,孔子讲到“我”的时候,大多与“志”有关。当孔子谈到他自己的志向的时候,他也常常用“我”字夫子自道,比如《述而》中讲到:子曰:“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子曰:“默而识之,学而不厌,诲人不倦,何有于我哉?”。

劳教授认为,“我”字也涉及与“天”的关联。不过,作为代名词,“我”字出自孔子之口而指示其与天的关联的用法只有一次,这就是他对子贡慨叹“莫我知也夫!…知我者其天乎”那罕见的场合(《宪问》)。在这次无奈的慨叹中,孔子自觉到天命之在其身,乃是由于无缘遇上足以知其真“我”的人。也就是说,“我”跟“予”一样,显然与天有一定的关系。

劳教授还指出:既然“我”字可以指个人的个性以及人我之间躯体上的分际,那么,“我”字似乎也可以包涵心灵这一维度,而这一维度自然也属于每一个人。《论语·述而》载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必须指出,这里孔子话中的“我”并非专指他本人,而实指任何一个人。换言之,这是形体上的个人的“我”。

随后,劳教授总结“我”的究竟含义。《述而》篇载子曰:“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话中的“我”同样不独指,孔子讲的是“欲仁”,“欲”的源头无疑在于个人的内心,因此,“我”乃指个人的心灵而言。在《论语》中,只有一次以“我”字来指称个人的心灵属性的记录。那就是门人描述孔子平生不犯的四大忌——“子绝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子罕》)。孔子所绝的都是与人的心灵状况相关的个性。“我”字一身兼语法功能和指称心灵的语义,这种语言上的灵活性就使“我”字本身成为一个独具一格的用语,正好足以指称这一渐渐在孔门师弟的意识中冒出的“自我”观念。“我”字既可区分人我之分界,同时又标榜个人独特的身份认同。

关于“身”这一概念。《论语》中有几个概念的意涵指在躯体上、心灵上或道德上作为异于他人的独立个体。其中,最值得注意的是“身”“躬”和“己”三个字。“身”字早见于甲骨文,象一个腹部鼓胀的人身侧影,其义为“有身孕”。甲骨文中另有“孕”字,其义与“身”相同。也许是因为这个缘故,“身”字的意义便渐变为人身、即人的躯体。在《论语》中有17处,“身”字的意涵并不只限于“肉身躯体”。“身”显然蕴含道德的意义。今天我们说人身攻击,其中人身一词显然并不指人的肉身躯体,而所谓攻击正是从道德立场出发的。这个非肉体性的人身意义,应该是源自《论语》“身”的用法。纯然单指躯体的是“体”字。“体”字在《论语》中只一见,原文说“四体不勤”(《微子》),可见在此,严格来说,“体”指的是肢体,四体即是四肢之意。“人身”一词不见于中国古籍,但作为佛教的概念,“人身”指的就是因缘和合而成的人的肉身。人身的“人”,强调的是六道中的“人道”。东汉安世高翻译的《佛说尸迦罗越六方礼经》已经使用“人身”一词。

那么,“身”是如何呈现的?劳教授指出:“身”可以“杀”(《卫灵公》:“杀身成仁”);可以“致”(奉献)(《学而》:“事君能致其身”);可以在一时冲动中被忘掉(《颜渊》:“一朝之忿,忘其身,以及其亲”)。“身”也可以是行善积恶的宰体(《阳货》:“亲于其身为不善者,君子不入也”);因此,“身”也可以“辱”(《微子》:“降志辱身”);同时也可以接受反省(《学而》:“三省其身”);可以是“正”或“不正”的道德榜样(《子路》:“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最后,“身”还可以“洁”(《微子》:“欲洁其身而乱大伦”),其目的之一就是“不使不仁加乎其身”(《里仁》)。

劳教授说,在《论语》中“身”和事是合一的。“身”很清楚指的是个人的身体,这身体在正常情况之下是服从其所属主人在行为上的意愿的。在这个意义下,身体的主人就是身体的宰体(agent)。这个宰体执行善恶,同时又是“自辱”的受体(recipient),这当然是由“身”所主宰的言行所致。也就是说,“身”有两面,一方面是agent,主宰事情的枢纽、发动所在,另一方面是受体,也就是怎么面对“身”以外的世界。

最后,是“己”这一概念。劳教授认为“己”字亦早见于甲骨文。根据“己”字本身的字形及其他由“己”字组成的字形来判断,“己”像用以捆扎东西的绳索之形。从其他由“己”组成的复合字形看来,“己”还有约束的涵义。“己”字在《论语》中出现了25次。从这些使用个案来看,“己”显然指的是一种有意识的自我存在。在有些例子中,“己”只是一个宾格的自我称谓。在这个意义下,“己”正好跟作为主格的第一人称代名词“予”字成对。“身”带有很强的躯体含义,相对而言,“己”则似乎完全是不关躯体的。“己”作为主语,一般都认为指说话人本身,这固然完全说得通,但“己”到底是否像“吾”“我”一样,只是一个人称代词,却未必然,因为“己”可以指每一个人的内心的自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说的是教人不要把自己内心厌恶的,强加到别人身上。“己”在此是个名词,不是人称代词。《论语》中的“身”的变化总是由其宰体引起,故此,“身”好像是不受别人和外界干预或操纵的。相反地,“己”似乎比较灵活开放;引起“己”的变化的导体可以是“身”的宰体,也可以是他人。就宰体而言,其“己”是可以“行”(实行,践行)的(《公冶长》:“行己也恭”);可以“洁”(《述而》:“洁己以进”);可以“克”(约束)(《颜渊》“克己复礼”);可以“由”(《颜渊》“为仁由己”);可以“修”(《宪问》)己以敬”);也可以“恭”((卫灵公):恭己正南面)。从在“己”所产生的变化看,“己”显然不像“身”一样的有形而又可触觉。《论语》描述“己”的时候所用的字,如“恭”和“敬”都是指心理或精神状态而言。可见“己”当指内在的自我。

劳教授特别解释“絜己”这个观念。《论语·颜渊》:“樊迟从游于舞零之下,曰:“敢问崇德、修慝、辨惑。”慝,和“己”有关,偏向于“修”内在的方面,然后孔子讲“修”的时候也讲“修身”,这是偏向于外在有形体的方面。也就是说,“修”可以讲“修己”,也可以讲“修身”。然后,劳教授针对“絜己”这一概念进行了深入地探讨,他认为,“絜”的用法和含义可以说和“修”完全一致,“絜”作为一个净洁的行为或仪式,也可以施诸身或心上。

劳教授强调“己”这个概念其一是和“欲”相关,其二是与“志”相关。也就是说,“己”之所以成为“己”,就必须要有“欲”和“志”,而且都是往好的一面或者方向“欲”或“志”,如孔子讲“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志于学”。

综上所述,劳教授认为,“己”显然是决定我们如何成为异于他人的独特自我的枢纽;它好像指挥官一样,统管和引导我们的欲望、行为、以及我们的人“身”。上文提到“己”在甲骨文中像线索之形,又有约束之义。根据上文对“己”的分析,可以发现《论语》中的“己”也跟甲骨文的“己”一样,蕴含着约束的意思,而这种约束同时又对被约束的人与物起着指引,限制以及完成的作用。

讲座互动环节,廖老师提到,劳教授在讲到“己”与“欲”、“志”的关系的时候,都是正面的,而且“己”好像意味着一种内在的自我实现的动力和要求。后来孟子讲四端之心的时候和孔子这种关于“己”的描述非常一致。

劳教授基本赞同廖老师的观点,指出《论语》中的“自我”观念是影响后来整个中国思想史的,不单是和孟子有关,和荀子、庄子也有关,当然,不是说他们讲的都一样。孔子虽然没有直接讲性善,但是孔子所讲的“欲”和“志”都是正面意义的,都是往上的,在这个意义上,如果关联到人性论上来讲,似乎可与性善论建立起某种理论关联。但是,孔子本人并没有提过“性善”的观点,这是孟子后来的发明。孟子所讲的四端之心是把孔子所讲的“欲”、“志”这些方面阐发得更为细致,孔子讲的没有这么整齐。

来自校内外的不少同学踊跃发问,劳教授均一一回应。

 

 

图:摘自部分同学发言

最后,廖老师总结。代表各位师生感谢劳教授为大家带来了一场精彩且非常具有启发意义的讲座,希望以后有更多机会与劳教授进行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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